他每天清晨和黄昏都在这个城市逆行,这越发让他觉得自己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。他想起来正在阅读的某本书的情节,于是他越发肯定的告诉自己:“这个城市在7、80年前就是如此。”很多次,他被人认为是一个来自于古代的人,他心里知道,其实就是在说他迂。
他曾经对一个他倾慕的女子说他喜欢下雨天,不是那种春风小雨,也不是那种秋风苦雨,他说他喜欢夏日里的暴雨,铺天盖地为之色变的那种。末了,他自嘲地笑着,说:“我一直不说,总以为别人认为我是个怪胎。”其实他心里明白:“如今我确是一个怪胎,妳又如何对我?”昨天在这座城市下了一场很大的暴雨,这是他知道的,但是他却没有经历,于是不免有些扼腕了。只是晚上听着电台里播报的新闻,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个倾慕的女子来,突然厌厌地讨厌这个收音机。
他从来不说自己是个文人,他讨厌这样一个称谓。可是他是知道自己离不开文字的。所以,他发狠的时候是离开文字。于是也就郁积了。他总喜欢在夜阑的时候吟诵两句“并刀如水”、“霜滑露浓”的,过会儿却又转头来想,老先生怎么不教这个?于是他又越发肯定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。
在他的包里,总有些书,很厚的那种。他相信惟有这样才让他有对这个时代的实在感。他一开始认为自己是喜欢扮猪吃老虎,但最后往往被吃的是他自己,一只苍白无力的纸老虎。他已经过了激愤抗辩的年代,他自以为。可是昨天的中午,竟又与人高谈阔论了起来,末了,他后悔万分。他相信他的语言很贫乏。
每天经过的路在翻修,一半重新铺上了黑色柏油,另一半依旧是惨白的水泥。他看着泾渭分明的两色,自语道:“这分明就是两条路,一条通往孤独,一条通向寂寞。”他总喜欢在惨白上行走,因为莫名地就能想起那张玻璃窗上毫无血色的脸,多少他喜欢自虐,一种心理的自虐。
前些时候,他整理书柜,自底下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本薄薄的笔记簿,只有在第一页上写着一段文字,仿佛还是十一、二年前读书时候学校为了表达对帝国主义愤慨而让他们做的习作。他依稀记得当时他的文字是出彩的,或许他对文字的迷恋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也未可知。但也可能,他的遗世独立也是这般开始的。
他不喜欢被放弃的感觉,有些冰冷的意味。即使偶尔握着手,也是冷得吓人,他知道这是心冷。有时他自觉得需要有些人说说话,可他知道,一旦对坐着,他必然是缄默的。他带着个面具在生活,像是化了妆,如倭国的能剧,诡异得难以理解。
有些时候,他想弃世,随便找个深山老林幽静禅宗出家修行。最后只得笑笑,像是无奈:“尘缘未了。”老师傅要是见了,必然是当头棒喝的……